魔门六道里,素鹅道的历史不算长。
传说开派祖师是百余年前的一位奇女子,因为爱人为仇家所杀,一夜之间覆灭了仇家满门,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女魔头。
后来她创立素娥道,定下门规只收女弟子。
素娥道中,有如瑶姬一般从小被门中抚养长大的孤儿,也有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投身魔教的女子在瑶姬看来,比起嗜杀的修罗道,素娥道里的罪大恶极之人并不多,行事手段也不残忍。
之所以人人喊打,不外是因为习练双修之术的弟子放荡张扬,不为时风所容,也常常为了双修惹得男子失魂落魄,造下了不少孽债。
双修之人,是不能对采补对象动真情的,一旦动了真情,便是心脉逆流、走火入魔的下场。
但情之一字,最难琢磨,人心无法用理性来束缚,素娥道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弟子为了炉鼎甘愿武功后废,甚至愿意和炉鼎离开师门的事。
因为开派祖师也是痴情之人,门规中有这样一条规定——门中弟子可以离开门派,只需立下誓言绝不将武功外传,并替门派完成一件任务。
一旦违规,则会被门中全力追杀,绝不姑息。只是这么多年来,凭藉这条规定离开门派的只有普通弟子。
瑶姬是圣女,她修习的功法是独一无二的《素女经》,对素娥道,乃至魔门来说,她都很重要。
虽然她对戚子远说自己有办法离开,可门中会不会给她行使那条门规的机会?
瑶姬没有把握。
离开了碧霄峰后,她思来想去,决定寻玄参商议。
天师道同样也是魔门六道中很特别的一个门派,他们没有山门,也没有分布在外的暗点,门中每一个弟子跟随师长或云游四方,或隐居山林。
所有的传承都以支脉来延续,相互间一律以书信暗记来往。
玄参身为天师道第一代的传人,自有单独的道场,正是在与辰州相邻的永州麒麟崖。
那麒麟崖端的独特,蔗壁陡峭险峻,满山上下都光秃秃的不见丝毫草色。
山中一泓湖水,只在湖边盖立着一座草庐,而玄参正是结庐山中,不闻红尘。
偏生这般出尘之意,他每日实则要处理天师道中繁杂的事务和庞大的情报网,挥毫之间,恐怕就是数条人命的逝去,又或是震动江湖的大事发生。
草庐外只守着一个童子,见瑶姬来了,还未近前,口中便笑道:“仙子稍待,小人去内室请少主。”瑶姬早已是轻车熟路,微一领首,便在草庐外的葡萄架下坐定,自斟了茶来喝。
玄参出的门来,看见的便是她捧着茶盖出神,袅袅升腾的热气中,她一张小脸朦朦胧胧,恍似也在云游。
玄参不由笑道:“闲极无聊,又来蹭我的茶喝。”这茶是顶尖的云山雪芽,装茶的却是还豁了一个口子的粗瓷茶盏,瑶姬叹了口气,把茶盏放下:“有空吗,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”她离开碧需峰便径直来了麒麟崖,虽然天师道向来以情报网巨大着称,玄参也还不知她和戚子远重逢之事。
此时听她道来,男人一双眉越蹙越紧,待她说完,不等她道明来意,玄参便道:“你不会是……想离开素娥道吧。”瑶姬早知他机敏,也不奇怪他能猜的出来。
他们两人虽然同为各自门派的传人,但玄参是子承父业,天师道向来由玄氏掌控,他对天师道的归属很深,瑶姬则不然。
家她幼时被素娥道收养,日子过得不是很好。
之后因其天资出众成为圣女候选人,成功选中后,负责教导她的上一代圣女却很快因为意外去世了。
彼时瑶姬年纪尚幼,虽然身份高贵,也正是因为这份高贵,门中诸人也无人敢亲近她。
她身体的灵魂早已成熟,又与素娥道的理念不相同。
这么多年一直深居简出,除了躲避追杀,实则也是她不想做出有违原则的事。
“你应该也知道,当年我之所以被选为圣女,实则是左右两位护法博弈后妥协的结果。”
素娥道以教主为尊,教主之下是圣女,辅佐教主的则有左右两大护法和六位长老。
要想成为教主,必须得将《素女经》修至大圆满,此事极为艰难,因此素娥道已连着三代没有教主了。
没有教主,按理来说便该是圣女统管门派,实则不然。
如今的左右两大护法在门中传承多年,即便不是血脉相继,也一直是师徒延续。
她们根基深厚,把持大权,瑶姬这个圣女虽然地位高贵,实则就是个空架子。
上一代圣女的情况也与此相同,因而在她选择传人时,左右两大护法都想将自家势力看好的人选推上去,左护法支持的人正是单芳华。
因着双方谁也不服谁,相持良久后只能各退一步,选了毫无背景的瑶姬做圣女。
“我在门中就是个摆设,”瑶姬斟酌着道,“若是我自愿退出,想必两位护法也不会过多阻拦。”
这正是她对自己脱离门派有一定信心的原因,奈何玄参冷笑了一声:“五年前你如此想,恐怕还有可能,现在……”
瑶姬心头一动:“你是说……右护法不会同意?”
五年前,右护法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元气大伤,势力大不如前。
确实,如果瑶姬现在退出,圣女的位子一定会落在左护法一脉的头上,与其将之拱手让人,右护法恐怕更愿意让不偏不倚的瑶姬继续坐下去。
“难道……真的没法子了……”
见她这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,玄参实在是心中有气:“那小子就这么好?值得你这般殚精竭虑,你们俩想在一起,为什么是你离开素娥道,而不是他放弃做那个劳什子兰亭山庄二公子。”玄参本就是言辞锋锐之人,此时说起话来更是不留情面,“你别是被他骗了,以后想回头也没有后悔药吃。”
瑶姬听得好笑:“这么生气?”她与玄参相交多年,几乎无话不谈,故意挑了挑眉道,“难不成你是舍不得我。”
一句玩笑话,玄参却沉了脸:“瞎说什么,”他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,忍了忍气,“你如果铁了心……要走,也不是没可能。”